一块手表，不只是一个世界

硬骨头 · 发表于北京 2013-9-29 17:22:05

海南的阳光温暖而刺目，午后，翻阅前几天买的《青年文摘》，有篇文章是关于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。大致看完，心里隐约哽塞，仿佛有种自己的东西藏在里面。
　　不经意间，打开迅雷看看，我随意点了下，真是它。
　　　　
　　电影镜头，一片白茫茫的雪花，小林开车行驶在乡下的小道，他心中藏着对父亲解不开的心结，白色的素洁，像是他渴望父爱又无法回报的孤独，像是一个失落又复得的世界。
　　当回忆想起，小林拿起儿时父亲送的石头，父亲说日后每年送一块石头。
　　父亲是每位孩子成长路途上的大山。大山，苍茫又坚毅，像父亲期盼的眼神和沉默的举动。
　　大学工作第二年，从南昌奔赴海南上班，父亲，送我一块上海老牌的手表。
　　这是我真正离家出远门，手表是父亲分家时，祖父留下来的财产，父亲视若宝贝。
　　我从来不屑，等有钱了，我要买块更好的送给你。父亲嗔怒，买房结婚比什么都重要，有钱，也别买什么东西送给我，我们什么都不要。
　　我争不过父亲执拗的脾气，没有谁可以说服父亲做好的决定。即使再争吵与劝说。家里人，谁都清楚。
　　父亲说，这块手表，不值钱了，但再也买不到这么老的手表了。给你，是要提醒你，别忘了我们自己的出身，比不了别人，要靠自己奋斗。
　　父亲酸酸的话，并没有引起我的心动，我随手戴起，就当是上课看时间也不错。
　　　　
　　电影音乐轻柔，像母亲夜晚，轻柔的呼唤；更像父亲，那双从不多言语却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　　小林是个单亲孩子，六岁，父母离异，和另一个女人离家出走。母亲，辛苦抚养他长大。
　　父亲从此杳无音信，再见，已是天人永隔，不同，小林，已从大学毕业失业到做了职业入殓师。
　　当年父亲一句话，却成为小林无法释怀的怨恨。
　　入殓仪式中，小林，温柔扳开父亲苍老的手掌，紧握手心，掉地上的，原来是儿时送父亲的那块小石文。
　　那一刻，遗失的世界，小林终于找回，所有的恨痛与纠结，都在爱的一刻，轻轻放下。
　　命运真的很离奇，有些事，你也许这辈子都认为小心翼翼，不会发生，但终究发生时，你才后悔莫及。
　　车到十字路口，司机无良超速，与侧面大货车，砰然相撞，惊天动地的尖叫中，车祸，就这样发生在我身上。
　　从去抢救的途中，我迷糊，但意识清醒，此生就这么了结么，来不及报答父母。
　　四年大学，供我读书，众多姐妹辍学，让我一人完成所有人的寄托。我怎能说走就走？
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
　　如果不是偶然，回忆是有毒的。
　　目送为澡堂老太太的入殓仪式，平日经常与母亲争吵的儿子，泣不成声，对不起，化为了最好的怀念，以及对母亲一点一点的回忆。
　　小林触景生情，想起父亲送石头的往事，小河流水汤汤，小林深情拾起一块小石文，像当年父亲送他情景与实物一样，对妻子说：“很久以前，没有还不懂文字，人们便寻找符合自己心意的石块，送给对方，收到石头的人，根据石头的触感和重量，了解对方的心意。滑溜溜的，表示心情平稳；凹凸不平的，表示担心对方”。
　　　　
　　手表和石头一样，有它本身特性及带有人情感的物语。
　　出院后，劫后余生，在残废的伤势的车友面前，我感谢老天保佑，冥冥中，更感谢父亲那块手表的庇佑，总觉沾染佛气，那时双亲日夜信佛的灵光，那是千百年父母一颗红心。
　　可惜，不知在哪个被抢救途中丢失，总之，一块手表，还有那副黑色边框眼镜，从此消失。
　　那年，过年，我未回家，除了身体未痊愈之外，更觉难以面对父母，当初许下的诺言，带女友回家，三年之内成家目标眼看泡汤，我惭愧无言以对。
　　　　
　　去年，看到同村和我一样大的曾经昔日的伙伴都是儿女绕膝，父母知道，我大学毕业不久，忙于事业，但父母的眼神，是那种藏着无法实现心愿的掩饰的满足，其实背后，是多少的失望，多少的期待，多少的落寞。如果我带了女朋友回家，我知道父母一定会更加心安。
　　但我没有做到。大学毕业第二年，我又食言了。
　　去年，在家，看到父母在别人问长问短的奚落的落寞的眼光，那种眼神，对你是无比的爱，正是这种越爱我，越怕刺激我，越让我觉得痛不欲生。
　　我看一眼，就肝肠寸断。仿佛看到妈妈常年生病的身体。一年中，妈妈有十个月都是在药物的折磨中承受着病痛的痛苦，这个可怜的乡下女人，在她眼中，我这个曾经以第1名考取重点大学的儿子，是她全部的寄托和自豪。
　　我骗父母，我早谈了一个女朋友，只是人家是外省的，也要回家过年，所以明年我一定带回家。殊不知，我们早已经分手，大学毕业就分手。可叹！但我有能如何？如果我是有足够的物质，也许我真的可以挽救这段感情，再或许如果不是异地恋，也许我们还可以抵抗现实的压力和物质的考验。
　　爸妈，对不起！真的对不起！
　　我说过，馈赠一块送表，其实不是送不起，工作之后，条件渐好，只是，很多东西，不是孤立无援的，是一牵连，整个都是未完成的，如果不全是幸福，我不想给你们希望。
　　我要给你们一个家，买房结婚的简单目标，在毕业第三年后，是越发强烈。
　　
　　因为，死亡，是无情的，我要还父亲的，不止一块手表。
　　第三年的春天，我去海口店专卖店买了块千元的手表，准备打算今年暑假回家，送给你，不过，我知道你不会要，当时给妈妈，反正，我要让你知道，生活只会越过越好，我们几个都是，自力更生，姐姐弟弟独自创业，小有所成，我虽然不是大有所成，但是做教师，仅尊你的教诲，做个好人，善良用心的活着，活着，就是责任，良心。
　　我很开心，因为可以追寻着自己教师的梦，可以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，可以用良心与爱心，教会我的学生，成功之前，做人那么重要。
　　但回到现实，我立马嘲笑自己单纯如白纸的想法。
　　你终究没要我任何东西，死也不要，你是那么决绝固执顽固，如果我没有成家立室，没有自己一瓦半房，你什么都不要，你也不要我寄任何钱回家。
　　每次我们都是在电话的争吵中，不欢而散，可是，挂了电话，无限的爱与自责，还是把我们内心的隐藏的秘密泄露无疑。
　　
　　其实，我从死亡边缘挣扎，涉足而生，就明白，戴着你送我的手表，你要我去征服世界，一块手表，标志着男人的阳刚和血性，那是一份独有的对世界成熟的宣言。绝不仅是炫耀与时尚。
　　
　　一块手表，是一颗心，是男人的气魄胸膛，是男人闯世界的不灭的刚强。
　　就像父亲，一辈子苍老在小山村，却历经尘世荣辱，你用你的精神和男人的斗志，哺育六个子女成人成才，赢得人们的敬戴。默默的，却是昭昭。
　　
　　今年暑假我没有回家，除去精神的富有，你教会我的阳光、善良与坚毅，作为男人，我不能不去承担现实的责任与困难。
　　
　　小林的遗憾与内疚，自责与怨恨，在父亲死亡后，彻底的宣告结束，也彻底的与父亲诀别，没有语言、没有温度，新生的代价却是死亡，我不希望现实就是内心的遗憾为代价。
　　只是，在安妥了灵魂后，时不时又会在一些现实的触发下，挑衅我强大的被爱伤的麻木的心。滴滴都是血。
　　我知道，我从未离开过你的视线。
　　为了争气，我依然离家千里。

元老勋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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